我们争战的兵器本不是属血气的,乃是在神面前有能力,可以攻破坚固的营垒,将各样的计谋,各样拦阻人认识神的那些自高之事,一概攻破了,又将人所有的心意夺回,使他都顺服基督。(哥林多后书10:4~5)
多年来不少教会领袖为福音大发热心,提倡要「攻破坚固的营垒」,用意甚佳。只是,「坚固营垒」在哪里?要怎么攻破?这就见仁见智了。有人认为「坚固营垒」是魔鬼权势与巢穴,而教会问题都可归咎于「魔鬼的辖制」,因人被世界的神弄瞎了心眼,因此,需要将魔鬼綑绑了,人才会信耶稣。根据这理论的操作方法繁多,不一而足,如「遶境行军祷告」等。
M化的教会
效果如何呢?有教会媒体报导,目前台湾教会很奋兴,各山头逐渐转化,全台基督教「聚会人数」持续增长,许多人大感兴奋。然而,看着各种数字与报告,我却乐观不起来。以中华21世纪智库协会在2012年电话调查为例,在以「受访者的自我认定」这样宽松的条件下,台湾基督徒人数占总人口比例为4.7%。而中央研究院长年进行社会变迁基本调查,每年超过2000个面对面访谈样本,从受访者的背景之所得的数据发现,台湾基督徒占总人口比率常年来没有太大变化,在4%上下。还有一个统计数字教会领袖们应该要知道:1965年基督徒占总人口比例约5%!
现实是很残酷的,在台湾教会的版图上,的确存在一些「亮点」──大型教会兴起,但若将眼光放到整个台湾教会的长期趋势来看,整体教势却停滞。基督徒人数的增加,只是总人口数的增长的反映。那些都市中的增长的教会,反倒映照出大量乡村教会的衰退。有位朋友曾抱怨:一间都市教会的奋兴,是一百间乡村教会衰微换来的。他的说法很夸张,却不无道理,台湾教会M化情况是蛮严重的。
所以,这套「驱魔宣教法」若是有效,台湾教会信徒人数早已翻了好几倍了,怎会是如今模样?且已有学者从知识论批判为宣教学的混杂,实在不值得再评论。
那么,福音的坚固营垒,是在主流媒体与教会没注意到的基层与偏乡,那里,福音使者常经历到「人心刚硬」,很难接受福音。
M化的社会
基层乡村为何成了福音的坚固营垒?第一,社会结构造成的。因为客庄、农渔村本身的社会形态,与人际关系疏离的「都市型」社会形态大不相同,乡村社会是由亲属、邻里、志愿组织(如宗教)等多重系统复合在一起,人与人之间在生活的许多层面彼此连结,形成一种社会学者所称的「超稳定结构」,当中的成员很难摆脱群体与意识型态的束缚。因此,若有人探头进教会来,好奇地想知道耶稣是谁,就会受到整个社群压力与指责。
第二,偏乡成了福音的坚固营垒,是政府长期重工轻农、重北轻南的政策造成的。当整个台湾快速都市化,国家软硬体建设的经费大量投入都会区,尤其是大台北地区:高铁、高速公路网、都会捷运、高等教育机会、商业活动医疗资源等等集中于此,吸引了乡村人口移民大都会、中南部移居大台北,造就了大台北与都会区的荣景。新兴都会区的教会容易吸引到人,也是同样的原因。位居大都会区的教会因此捡了许多「大水柴」会友。所以,都市教会之奋兴现象,社会力占了一大部分原因。
第三,教会自己要负一部分责任。基督徒因为在都会区上班,寻找收入较高的工作,久而久之大多数成了「都市中产阶层」,影响所及,都市教会的信息、组织与聚会型态,也针对都会中产阶级的口味与需要,导致教会里同质性很高,「同温层」越来越厚。而且,都会教会资源集中之后,更有能力兴办媒体,或主办研讨会来推广自身的经验与理念,吸引众教会的注意。至于那些缺乏社会政经资源、文化资本的都会区中下阶层未得之民,以及地理距离都遥远的「偏乡」教会,便往往落在基督徒视野之外。如何使没落乡村中的教会不极限,是宣教学的重大议题。
宣教新策略
那么,教会该怎么回应这问题呢?
或许有人会提倡:都会区教会派出大量短宣队,到乡村地区地毯式挨家挨户传福音,或是在各教会成立people movement小组,学习一些教会倍数增长的策略与教材……等。
这些其实也不新鲜。台湾教会界最晚从1970年代开始,就已发起一波波的教会增长运动,引进许多模式,诸如:祷告山(禁食祷告运动)、韩国纯福音中央教会模式、美国十大创新增长模式、敬拜赞美运动、圣灵更新运动、公元2000福音运动、内在医治、医治释放、小组教会、国度转化、G12、双翼幸福小组运动等等。
然而这一连串运动显示出教会领袖犯了「方法的迷思」,以为套用某种成功模式,自己教会也能成功,忘了某间教会的成长,其实是某特定社会脉络中一独特事件。历史事件无法复制──成功的原因找不到,这著那工策略照着做的,不保证有效,因为「成功」是奥秘、是恩典,不过,失败的原因倒是可以找到:照着那些失败的方法做,保证失败。
宣教策略、方法本身有价值,但是,重点是教会本身的内部动力。若某教会因采用新方法,促成了内部动力改变,可以预期该教会的成长,但若内部动力没有改变,只想套用别人的方法,这样的行动必定徒然无益。
海砂屋的启发
台湾偏乡与基层真的是福音的坚固营垒,好像铁板一块,人心刚硬很难接受福音吗?
是的。
但是,但是,但是,我们可以从海砂屋得启发:那些海砂屋是钢筋水泥建造的,原本也很坚固,但因为混凝土里有盐分(氯离子),盐具有进行性的侵蚀能力,不断地使钢筋锈蚀膨胀,整座房屋逐渐崩解。因此,无论何处只要有教会存在,他们是「地上的盐」,只要假以时日,铜墙铁壁之坚固营垒迟早会瓦解。
所以,我们需要逆向操作、对抗这世界都市化的潮流,把基督徒「精盐」送进各个坚固营垒里面:都会区的教会,长期有计画地将经济资源、人力、智慧知识,转运到各流失地区的教会去。我想要强调的,是差派「会友」,这种新型态的差传,符合台湾的景况所需要新宣教策略。
或许都会区的中大型教会可以发起基督徒版的「鲑鱼返乡计画」,将有心往偏乡宣教的,以及原本从农渔村移民都市的「大水柴会友」差派回乡,同时,在教会中找十二个家庭来支持一个家庭,作为这个家庭的灵性上伙伴,以及经济上的部分支持,使返乡的基督徒家庭透过在当地的生活、与人的互动,向人见证基督。已经退休的或经济能自主的,应该更容易。「在场」──基督徒在那里存在,这件事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奉,而二个教会之间也因此建立更紧密的福音伙伴关系,更深刻体现「圣徒相通」的真义。
信仰优先的可能性
过去我们曾经因为找工作而搬家,然后找教会。现在,基督徒们,可不可能因为信仰因素,先决定一个地方、一个教会,然后搬过去找工作?当周遭人问起:你为何搬到这里来?「因为耶稣的缘故」。「疯了!」邻居大概会这么想。然而,基督徒的存在叫人不得不面对一件事实:这世界还有一种人,叫做基督徒,这世界还有一种人生观,叫做为上帝而活。当代基督徒也需要离开舒适圈,在自己的地方「流放」、成为忠实的福音见证人。
所谓「坚固的营垒」,在于人们的心思,是「那些拦阻人认识上帝的自高之事」,或许基督徒们的生活型态,也「贡献」了一些也说不定。综观教会历史,宣教运动往往与基督徒移民运动平行发展,也就是说,移民运动带动了教会的宣教:移民即是宣教。若上帝呼召台湾教会诸多成员,移民到另一个地方,以成全上帝的恩典,我不知台湾教会预备好了吗?年岁渐长,越来越能体会史怀哲的一句话:我的认知是悲观的,但我的信仰是乐观的。
(Photo credit: abrinsky / CC BY-NC-SA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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