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教育部否決台灣大學校長遴選的結果之後,也就意謂著徹底引爆這幾個月來,因為遴選結果的人選而產生的各樣爭議與對立。遺憾的是,因為當選人本身的政治立場與色彩,讓這些爭論激化成了藍綠,甚至是統獨的衝突。
不論是贊成還是反對者,都有各自的專家學者提出觀點批評,有論者以為教育部做為國立大學主管機關,當然有權從各個方面考量決定管理大學的人選;但反對者認為,大學校長的遴選屬於「大學自治」事項,教育部不應該干涉,「政治力」應該要「退散」。
或許雙方的說法,終究要經由行政法院來做判斷。而撇開當中的藍綠、統獨爭議不提,從某方面來看,高等教育如何「公共化」?如何能不被私人利益所操控?藉由這事件也許正是釐清「大學」無論是本身的治理還是在社會當中該扮演何種角色的契機。
然而,在這事件中另一個值得思考的卻是「政治力退散」這樣的口號。因為如果仔細思考,在這樣的口號中並沒有對於何謂「政治力」有任何實際的定義與說明。如果對於整個台灣社會的變遷有所瞭解的,也會發現,其實所謂的「政治」,一直都存在各個領域中。正如我們過去有黨政軍所介入的電視三台,又或者除了校園中肩負起蒐集學生政治傾向任務的「教官」,還有戒嚴時期政府各級機關中的「人二室」,更甚者是那過去以反共護教之名行排除異己之實的黨國基督徒。
我們確實應該徹底清算過去黨國威權時期,社會各個領域中或明顯或幽微的各樣「政治力」。同樣的做為民主社會的公民,也有責任去留心防備各種對於民主和公共領域的侵蝕力量。
只是,這些並不代表所謂的「政治力」退散!
因為更廣義的來看,政治力其實也存在從私到公的各個領域中;我們身上穿的,餐桌上吃的,出門的交通方式,買不買得起房子,甚至是小孩受什麼樣的教育,通通都有其「政治性」。因為在一個民主自由的社會中,不論是公領域還是私領域,從性/別、種族到階級,各樣的文化場域裡都充滿了各種「政治力」的競逐。
當我們高呼「政治力退散」這樣一個曖昧的空符徵時,恰恰也就讓它成了另一種政治力,一種由呼喊者所企圖定義的政治力,於是在呼喊政治力退散的同時,中國國台辦可以在例行記者會為當選者澄清背書,特定政黨人物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台大校園所謂的「新五四」的抗議活動中。
坦白說,這沒有什麼好或不好,畢竟做為一個充分保障言論自由的國家,只要是在合法且公平的條件下,本來就應該容忍各方「政治力」的聲音來說服社會大眾。
政治力不可能退散,因為每一件眾人之事的抉擇,其決定總是「政治性」的。正如亞理斯多德所認為;人類從本質上就是「政治動物」,政治一詞與當時希臘城邦的文明息息相關,對亞理斯多德而言,真正的政治意謂著像城邦裡的公民那樣行使職責,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。
換言之,政治其實就是成為一個好公民。正因如此,我們所需要做的,不是不要「政治」,而是需要培養分辨的能力,能夠去判斷、去關心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與動機,在公共的場域中操作輿論與動員群眾。
同樣的,教會也不應該只是一昧鄉愿的說「毋倘摻政治」,因為對於「政治」的冷漠,也就讓我們失去了對公共事務參與和判斷的能力。更麻煩的是,長期對政治的誤解,也就讓我們失去了在公共領域中,能夠合乎一個「斯文得體」(citizenship)的與社會上不同意見、聲音交流的「素養」;以為政治不過就是「不擇手段」地比誰比較大聲,比誰的票比較多「而已」。
我們需要對政治有更精準的認識與瞭解,特別是教會做為公民社會群體的一份子。要關心公共事務,就應該從瞭解政治開始;瞭解政治,不是只知道怎麼操作,怎麼動員。我們需要知道,政治存在各樣的場域中,我們需要去傾聽社會當中,各個階層、不同種族和性/別,在各樣景況中的聲音;能夠充分同理那些邊緣的、弱勢的群體的現實,以至於我們能夠誠實且誠懇地與各樣不同意見的人溝通交流。
(Photo credit: Ethene Lin / CC BY-NC-SA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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